梨 花 谣

校友熊秋红

穿过那棵大榕树的浓荫，就到了古旧的护城河。护城河早失了当初的威严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池塘。池塘周围长满了茂盛的草木，成了赣三中的边界。

午饭后，一如往昔，我背着书包走过护城河，走过那扇红漆斑驳的学校后门，往左拐，那儿有一片梨花林在等我。

阳光耀眼，带着湿润，春天的气息氤氲在静谧的校园，云朵涂抹着缤纷迷离的色彩。刹那间，觉得悠然飘动，急迫的事情瞬间消失了。没有功课，没有喧闹，没有一丝儿念想，眼前的林子就是一花一世界，一叶一婆娑。爬上那棵树枝弯曲的老树坐好。靠在边上的树干，好似一个沙发，很是惬意。偶尔来得早，还能听到树林前面那一排水龙头前，住校的同学洗涮碗筷、嘻笑热闹的声音。

一切都是安静的。常有一朵一朵的花瓣悠悠地飘在我的发梢、衣服、书本上……花盛的时候，摊开双手，一会儿就能有一捧花瓣，手一松，她们又打着圈投入泥土的怀抱。

直到有一天，阅读史铁生的《我与地坛》才惊觉：地坛公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，与坐在校园梨花下的那个13岁女孩，心境何其相似。

李革同学是我们这届无法割舍的爱与痛。我与李革仅在高三(1)班时，同班了近5个月。那时，他已经因为癌症截去了一条腿。高三分班后统一安排座位时，老师把李革安排在第一排，方便他进出座位，也方便他听课。我与李革的座位仅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。在抬头抄黑板上的课堂笔记时，经常能看到李革瘦弱苍白的侧影。

有一次，上学途中，前面刚好是李革，他柱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动，衣服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汗迹。在他身后，有二名男同学跟随着，随时准备扶持他。显然，是李革拒绝了同学的帮助，坚持要自己“走”到教室。我远远地跟在后面，没好意思超过他。隔着几十年的光阴，那画面清晰如昨，我仍然深深震憾于李革的毅力和顽强。就是这样的情形下，李革同学参加了高三第一次大考，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考，仍然保持全年级总分第一的优异成绩。

后来，有一次整理物品时，一张明信片跃然闪现，那是李革在1985年元旦写的。为感谢老师和同学对他的关心，他亲自为每一位老师、同班的每一位同学写下了深情的祝福。

愿李革同学在天堂安好!

依然记得黄老师的眼神。他是赣三中的美术老师。也许是副科唱不了主角，也许是本身就有的艺术气质，高高个子的黄老师，眼神一直是忧郁的。

初中的美术课每周只有一次，还经常被主科霸占了去。每当这种事情发生，我就很不痛快很不开心。上课画画临摹，黄老师总要站在我桌边停留很久，仔细看我的作业，然后指点我。话虽不多，却感受到黄老师的热心。有一次，课后在走廊上，黄老师问我，愿不愿意去校美术班，利用课余时间和其他班上的同学一起学习绘画。要知道那个时候没有兴趣班啊，老师主动免费教是一件多让人向往的事儿。我赶紧点头同意，表示还得回去问下父母。但是但是……好长的时间，我都不敢正眼看黄老师，怕辜负。过了一段时间，黄老师还是主动问了我的家长回复，我仿佛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以后我再也迈不开步子到校门口的宣传栏，去欣赏玻璃窗里面贴着的美术作品，那是各年级同学在黄老师的指导下，画出来的素描、写生、画彩等优秀作品。

黄老师、还有赣三中的老师们，衷心地感谢您们!

事隔多年，女儿读大学选择的是艺术专业。千转百回，其实每条河流真的暗藏着大海的方向。